当上帝关上门

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-05-10 14:56:27

1972年8月的一天,王秀冲骑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从县城出发,一路走一路打听,经过三个多小时,终于在黄海之滨找到了自己的新单位。

那时,王秀冲并不知晓,6年后,他的国家将会突然来一个急刹车。再过2年,历史的车轮拐了180度的弯,驶向了与过去完全不同的方向。王秀冲只是觉得,自己是一名医生,在那个又红又专的年代,他乐意服从组织安排,来到偏远的地方,与这群特殊的病人打交道,哪怕终其一生。他的患者有令人恐惧的称谓——麻风病人。

46年后,王秀冲在他的办公室告诉楠哥,那时候,乡村没有几公里像样的道路。夏天,海边空气边粘稠而潮湿。遇到雨天,就只能扛着自行车踩着海边含盐量很高的淤泥,一步一滑,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。当时没有自来水,医院只能从附近的团结河里汲水饮用。

他和同事全县范围内寻找麻风病患者。最多的时候,医院里有300多位患者,医生也有20多位

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,患者陆续治愈,但是也落下眼斜嘴歪、残肢断臂的后遗症。一些患者甚至病愈多年以后,因关节问题而不得不被截肢。

后来,人们习惯地将这所医院称为“麻风村”。“麻风村”近乎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。只有少数康复者的亲属、政府官员、媒体记者偶尔前来探望。

因为距离县城太远,交通不便,王秀冲和同事们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。尽管处于社会发展的“神经末梢”,但是,“麻风村”依然能够感受到社会变化带来的影响。同事一个又一个离开,或退休或调离。到了1998年,就剩下王秀冲,照料这些“上帝的弃儿”。 

2003年,王秀冲该退休了。政府部门安排另一名医生接替他。但是,“麻风村”村民联名写信给有关部门,希望王秀冲继续留下来。于是,王秀冲在这里一干又是15年。

“政府每个月给他们每人750元的补助,年底还有3400元的慰问金。”如今,“麻风村”更像是一个敬老院,总共15人。其中,有两位被亲属接了出去,剩下13人。除了王秀冲,还请了4个钟点工帮忙。“每顿三菜一汤。政府补贴用不完,全给他们自己存起来。”

对于麻风病患者来说,人生是不幸的——幼年患上可怕的恶疾,甚至遭到自己至亲嫌弃。即便康复,人们也避之不及。“上帝关上了门,一定为你开着窗。”王秀冲就是那个打开“上帝窗户”的人。

在以往的媒体报道中,这些麻风病康复者多半是以背景的方式存在,人们很少关心他们身世。楠哥决定让他们直面镜头——这或许是尊重他们最好的方式。

陆明高,72岁,石港镇花字街人,22岁时入住麻风病康复医院。老家有一个哥哥。老陆去年因为腿疾截肢。之前,他时常回家看看。

许松成,82岁,西亭镇人。24岁时,入住麻风病康复医院。老许兄弟四人,排行老二,还有一个妹妹。哥哥和小弟弟当兵时先后阵亡。

周德继,61岁,是麻风病康复者里年龄最小的。22时,老周入住医院。家中有一个哥哥,已经过世。周德继与附近的村民王彩萍结婚,养有一女,今年22岁。

徐云芳,90岁,通海人。生活不能自理。“过去,有堂兄妹时常来看她。但是他们相继过世。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。”一旁的王秀冲说。

杨美容,76岁,32岁时,入住麻风病康复医院。39岁时,母亲去世。如今,哥哥也不在了,姐姐时常来看看她。“哎呀,我是这里面最丑的啦。”拍照时,杨美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。

瞿照群,79岁,。生活不能自理,意识时常不清。旁边有人介绍,瞿照群有一个姐姐、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。

朱永康,75岁,竹行人,1974年12月入住麻风病康复医院。妻子刁网峦,70岁。金沙街道人,26岁入住医院。两人结婚25年。刁的母亲今年97岁。

蔡金涛,75岁,十总镇人,1975年入住麻风病医院。家中有妹妹和弟弟,弟弟亡故。

成金标,78岁,二甲镇人,1972年入住麻风病康复医院。家中有一个弟弟。成金标正在剥的花生,是他自己种的。

顾学清,70岁,川姜镇人,1963年入院。他告诉楠哥,20多年前,自己右眼就看不见了。家中还有一个弟弟。

每次镜头对准他们时,没有人抗拒,每个人表情是那么自然。或许,一个人有尊严地活着,才会坦然面对镜头——他们被上帝抛弃,命运却没有因此沉沦。

“其实,外面还有不少麻风病患者,上次就有两个人找过来,希望住进来……”王秀冲说。

通视眼会思考的公众号

长按,识别二维码,加关注
发表
26906人 签到看排名